我叫杨清阁,是中国科学院国家天文台FAST工程的高级工程师。12年前,我在清华大学工作,负责FAST密云模型并联机器人的设计和制造工作,我和南老师就此相识。2009年,我正式加入FAST团队。
南老师,您在我记忆里,是执着的汉子。
当年,为了选出性价比最高的台址,尽可能减少FAST工程的造价,南老师踏遍了贵州大山里几乎所有的洼地。那时候,从北京到贵州的绿皮火车,要走将近50个小时,南老师就这样一趟一趟穿梭不停,不知不觉,就是4000多个日夜。
有一次他下窝凼时,瓢泼大雨从天而降,眼看山洪就要冲下来了,他赶紧往嘴里塞了救心丸,连滚带爬地回到垭口,全身都湿透了,汗水混着雨水。他坐下来一看,脚上的鞋竟然裂开了一道五厘米长的口子。我们听得目瞪口呆,吓出一身冷汗,可是南老师对这些艰难却一笑而过。
FAST的六个馈源支撑塔,在选址方面需要找到缓坡,但在贵州大窝凼FAST反射面周围,要想找到缓坡难上加难。这种情况下,我们都劝他:“南老师,找到差不多的缓坡就行了,这几个塔未必需要太对称吧。”他却说:“不行!六个塔一定要均匀分布,这样看起来才有美感。”
虽然当时看上去,南老师似乎有点“偏执”,但正是因为他的执着,今天的“天眼”才如此光彩夺目,成为最美丽的科学风景。
南老师,您在我眼中,是慈祥的父亲。
南老师对学生非常严厉,工作上有做不好的地方就会批评。但是,他总是在背后夸学生和同事们的优点,也尽力在事业上帮助大家。
工作之余,南老师待我们亲如家人,大伙儿私下里亲切地喊他“老爷子”。每次我们中间有谁生病了,他再忙都要亲自去看望。
2010年,我被查出患有多发性甲状腺结节。2011年,我的甲状腺结节复发。有一个周末,我和妻子在公交车上碰巧遇到了南老师。车正在行进中,南老师摇晃着、步履不稳地朝我走过来,凑近了仔细看着我的脖子,用手轻轻地抚摸着我脖子上的伤疤,好一会儿,仿佛松了口气,才缓缓地说:“这恢复得挺好的……”
此时的他,就在公交车上,那种关切的眼神,满眼慈祥,就像一个想快点知道儿子病情的老父亲。下车后,我妻子感慨地说:“老杨,遇上南老师,你真是太幸福了。”
今年4月,南老师病情恶化了,生命进入倒计时,却和老伴拎着慰问品,突然出现在学生甘恒谦的病房。甘恒谦只是做一个脚部的小手术,他后来和我说:“我从来没有告诉过南老师,他来医院前,也没有给我打电话。他自己都病成那样了,却还来看望我这个受小伤的学生。”
南老师,您在我心中,是领头的大雁。
南老师建造“中国天眼”不是为了个人,而是为了整个射电天文界,尤其是为了年轻的研究生、博士后以及下一代的天文学者。通过FAST工程的实施,南老师也培养了一支良好的研究队伍。
FAST工程副总工程师李菂,原本在美国宇航局工作,了解到“中国天眼”工程的消息后,不想错过这样一个世界领先的望远镜,同时也是在南老师人格魅力的感召下,毅然回国加入FAST团队。
南老师到最后一直都说,FAST是给下一代天文学者建造的设备。他无私奉献的精神,让我们这些晚辈终身受益。
9月16日清晨,从微信中得知南老师走了,我陷入巨大的悲痛之中,我最尊敬的南老师,永远地离开了我,天人永隔,一别永远!但我感觉,那位心地善良、德高望重的长者,博学多能的“天眼”巨匠,依然和我们在一起。
南老师,您没有用语言教导过我们要正直、善良、乐观;您也没有用语言教导过我们工作要兢兢业业、精益求精;您更没有用语言教导过我们要无私奉献、淡泊名利。
但是,行胜于言!
您的身影,就是我追随的目标;您的品格,就是我们学习的榜样;您未完成的心愿,就是我们努力的方向;您的精神,更是激励我们不断前行的动力!